“3·11”特大販運獼猴案始末
恩施晚報記者周光兵

　2007年10月20日10:07 9月29日，巴東縣人民法院對“3·11”特大販運獼猴案一審宣判，因非法運輸國家珍貴、瀕危野生動物，3名被告均受到法律的制裁。近日，記者通過深入采訪，了解到此案背后還有一些鮮為人知的故事——

案情重大

2007年3月11日凌晨，巴東縣野三關交警中隊中隊長陳發容、民警唐良才、譚希康以及實習生譚明朝和平常一樣，在318國道野三關鎮主章巖地段巡邏檢查。 凌晨3時許，一輛灰色江淮11座小型客車由恩施向宜昌方向疾馳而來。唐良才、譚明朝將車攔下后，要求駕駛員出示駕駛證、行駛證和保險證，駕駛員卻稱“沒有”。 得知這一情況后，陳發容對這名身穿黃色上衣、個子較高的駕駛員進行了詢問。對方回答：“我叫楊羅，25歲，住四川省西昌市阿七鄉桂花村一組，在利川吃飯時將證件丟失，我可以去拿。” 陳發容連忙拿出手機拍了一張該駕駛員的照片，又簡單詢問了駕駛員的材料并記錄。對方簽字后，他要求該駕駛員想辦法從西昌發一份能證實自己身份的傳真過來。 此時，車上又下來3人，有兩個小個子身高均為1.6米左右，年齡在25歲左右，另外還有一名中年男子，年齡約45歲，身高約1.7米。其中一個自稱王翔，住四川省西昌市阿七鄉桂花村一組，隨后出示了其駕駛證。 在詢問情況的過程中，陳發容等民警聽到車內有動物叫聲。譚希康問：“車里裝的是什么？”“是藏獒。”“有手續沒有？”“沒有。”最后下車的那名中年男子開口了：“我們押點錢，先把車放走行不行？”“不行！”陳發容斷然拒絕。與此同時，唐良才和譚明朝開始檢查車輛。打開車門后，一股惡臭撲鼻而來。原來，車后排座位被取掉，用油布和鐵架子蓋得很緊，經檢查發現，里面有20個裝著動物的塑料袋。正準備詳細查看是何種動物時，一只獼猴突然從車里竄了出來。 陳發容等人意識到，他們遇上了一起販運國家保護動物的案件。進一步清查發現，車上裝載的獼猴至少有50只。但在他們清查完畢下車時，卻發現車上的那4個人不知何時已全部溜走。 陳發容立即組織人員沿公路追擊，沿途詢問了臨近幾家旅館，也攔了幾輛客車檢查，均未發現這4個人。隨后，陳發容立即將上述情況向縣公安局有關負責人匯報，局領導商量后確定將此案移交給林業公安辦理，并聯系了巴東縣林業局森林公安分局。 隨后，陳發容等準備把這輛牌照為川w55656客車帶到交警中隊，當時車座位上到處都是獼猴糞便，車內奇臭無比，有幾個圍觀的人一打開車門就不停嘔吐。 一開始，民警準備以200元的價格請一個司機來開這輛車，可好幾個司機把車門打開一看，就說什么也不干了。最后，陳發容只好找來幾張報紙墊在座位上，自己動手把車開往中隊院內。 隨后，民警通過公安專網初步查明，該車是四川省西昌市永宏汽車租賃公司的車輛，楊羅、王翔均系駕駛員。 3月11日下午，巴東縣林業局森林公安分局幾名干警來到交警中隊院內，將用塑料袋裝著的獼猴放出來，經清點共有57只。13日，省林業廳派出執法人員，由野三關交警中隊將車輛、獼猴及相應涉案材料移交給森林公安分局，57只獼猴也被運往湖北省野生動物救護中心。

鋌而走險

警方調查發現，楊羅、王翔和后來被抓獲的另一青年男子張光健都是四川省西昌市阿七鄉人，均出生于1981年，三人曾在同一個學校讀過書，經常在一起玩。 楊羅和張光健都是初中文化程度，楊羅之前幫福建一老板跑運輸。張光健則在一工廠打工，2007年春節前回到老家學開車。村委會出具的證明上顯示，王翔從小忠厚老實，在家孝敬父母，樂于助人，深得鄰里鄉親的好評。他于2006年3月進入西昌學院成人教育學院學習，成為該院會計電算化專業專科脫產學生，如果不發生這次違法犯罪事件，再過兩個月他就可以畢業并取得專科文憑了。 3個年輕人本性并不壞，按照他們自己的說法，只是希望跑運輸賺點運輸費過日子。他們到底是如何走上這條歧途的呢？事情還要從一年前說起。 2006年12月的一天，一直給福建老板施家斌、楊乃文開車的楊羅，突然接到好朋友王翔的電話，說有兩個安徽老板要運一批貨去安徽，問楊羅去不去，楊羅說先得問清楚情況再決定。 隨后，楊羅和王翔就去找安徽老板，問跑安徽什么地方，老板說到安徽埠陽市，并問要多少錢，因為楊羅還從來沒跑過這么遠的車，就打電話問一個跑貨運的親戚，然后就跟那兩個老板說運費要12000元。雙方經過討價還價，最終定為11000元。 運費談妥后，楊羅拉的是什么貨，有幾噸重，老板說輕得很，就幾個竹籃子，總共才四五百斤。楊羅心里有些疑惑，這么高的運費貨卻這么輕，就追問老板到底是什么貨，老板說是幾只值錢的狗，每只能賣一萬多塊錢。 楊羅就沒多想了，接著問老板在哪里裝貨，老板把他們帶到一個旅館，車停好后，老板先叫他們去吃飯，等他們吃完飯天已經黑了，回到車上，發現老板已經把貨裝好了。楊羅突然聞到車上有一股很濃的臭味，就問姓吳的老板車上到底裝的是什么，吳老板低著頭不吭聲，楊羅繼續問，吳才說車上裝的是幾只猴子，楊羅又問是什么猴子，吳說就是普通的猴子，楊羅沒多想就開車走了。 那天張光健正好在楊羅住的地方玩，平時他倆拉貨都在一起，楊羅就把運貨的事跟張光健說了，于是張光健也參與到他們當中來，說即使出現什么情況，也好有個照應。那次安徽老板一共給了他們11000元的運費，事情辦完后3人就把錢平分了。 2007年3月4日，姓吳的安徽老板又給楊羅打來電話，問他有沒有時間，叫他又幫忙跑一趟，當時楊羅的車已經給別人了，但安徽老板說他給租車，租車費他出，楊羅跟王翔和張光健一塊商量后，3人也就答應了。他們誰也沒有想到，這次卻被湖北警方抓了個正著。

法網恢恢

交警上車查看時，王翔等人在夜幕的籠罩下畏罪潛逃。 法網恢恢，疏而不漏。2007年4月23日，浙江省寧波市東柳派出所民警在一家社區網吧進行檢查時，發現在網吧內同他人聊天的一名青年男子看見民警后，馬上低下頭，神色慌張。 民警立即上前對其進行查問，發現此人形跡可疑，遂將其帶回派出所，通過網上核對，發現該男子叫楊羅，因涉嫌非法運輸野生動物被湖北省巴東縣公安局列為網上逃犯。 4月25日晚21時許，根據楊羅提供的情況，東柳派出所民警在某小區又將其同案犯張光健抓獲。 4月29日凌晨1時許，福建省廈門市公安局濱北路派出所民警根據巴東縣警方提供的情況，在某大酒樓將正在上班的網上逃犯王翔抓獲，經核查身份，王翔對其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至此，3名犯罪嫌疑人均落網，但兩名主犯至今仍在逃。 9月29日，巴東縣人民法院對“3·11”特大販運野生動物獼猴案一審宣判：以非法運輸國家珍貴、瀕危野生動物罪分別判處被告人楊羅有期徒刑四年，罰金人民幣15000元；被告人王翔有期徒刑三年六個月，罰金人民幣12000元；被告人張光健有期徒刑三年，緩刑三年，并處罰金人民幣10000元。

深評淺議

王翔的辯護人：湖北正典律師事務所律師李清安

一審判決充分體現了“寬嚴相濟” 在筆者看來，本案定性準確，量刑適當，充分體現了“寬嚴相濟”的刑罰政策。 我國《刑法》第341條第1款規定：“非法獵捕、殺害國家重點保護的珍貴、瀕危野生動物的，或者非法收購、運輸、出售國家重點保護的珍貴、瀕危野生動物及其制品的，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處罰金；情節嚴重的，處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情節特別嚴重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并處罰金或者沒收財產。” 本案三被告運輸獼猴57只，依照最高人民法院的司法解釋，獼猴屬國家二級保護動物，10只以上即屬于本條規定的情節特別嚴重之行為。量刑應當在十年以上。但本案中三被告均有法定和酌定的從輕、減輕情節。 一是三被告均屬從犯。依照《刑法》第27條規定，對于從犯，應當從輕，減輕或免除處罰。本案中，安徽籍老板吳某、高某不僅涉嫌犯有收購、出售國家重點保護珍貴、瀕危野生動物罪，且也參與了運輸。在整個運輸過程中，犯意的提出、租車的決定、裝運地的指定、運輸路線的選定、運輸目的地的確定，以及運輸途中如何規避檢查、運輸途中獼猴的飼養管理等，均是吳某等人指揮、決策，因此吳某等人應當認定為此罪的主犯。主犯雖然尚未歸案，但不影響三被告從屬地位的性質。因此在共同犯罪中居從屬、輔助地位的，應當從輕或減輕處罰。 二是本案系犯罪未遂。《刑法》第23條規定，已經著手實行犯罪，由于犯罪分子意志以外的原因，而未得逞的，是犯罪未遂。目前在司法實務界有多數人認為，非法運輸××犯罪是行為犯，只要有運輸行為，就構成既遂。但在理論界以刑法學專家王作富為代表的專家、學者們認為非法運輸××犯罪系結果犯。因為，從非法運輸××犯罪的四個構成要件來分析，嫌疑人主觀上追求的是獲取運費，而獲取運費的前提是要運到目的地后，將貨物交到接貨人手中，整個運輸行為才完成。但如果由于自己意志以外的原因（如貨物在半路上被查獲）致貨物不能運到目的地，就應當認定為犯罪未遂。但筆者認為，即使非法運輸××犯罪是行為犯，但在刑法理論上，行為犯又有舉動犯和完成犯。一般來說，舉動犯不存在犯罪未遂的問題，完成犯顯然是存在犯罪未遂之情形的。另外，拋開案子本身來講，三被告由于法律意識淡薄，導致犯罪是令人痛心的。 也許被告通過本案終于知道了，獼猴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非法運輸是要犯罪的，那么還有哪些動物是一級、哪些動物是二級？被告人清楚嗎？這些不僅普通老百姓不一定知道，可能部分從事法律職業的人（包括筆者）不親手經歷這樣一個案子，也不一定分得清楚。 如果任何一個人不積極主動學一些基本的法律常識，真說不準某些行為一不小心就會給自己造成終生遺憾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