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興市玉陽陶瓷藝術品廠訴民安保險(中國)有限公司保險合同案

一、案件基本信息

1、判決書字號

二審判決書：（2010）錫商終字第0417號民事判決書

2、案由：保險合同糾紛

3、訴訟雙方

原告（被上訴人）：宜興市玉陽陶瓷藝術品廠

被告（上訴人）：民安保險（中國）有限公司宜興支公司

二、基本案情

2009年12月21日陳秉賢駕駛宜興市玉陽陶瓷藝術品廠（以下簡稱玉陽廠）所有的蘇BSM265轎車由南向北行駛至宜興市丁蜀鎮(zhèn)通蠡路與西施路交叉路口時，措施不當，與由錢法良駕駛的鄂11-22911變型拖拉機相撞，造成兩車損壞的交通事故。后公安交通部門認定陳秉賢負事故主要責任。蘇BSM265轎車在民安保險（中國）有限公司宜興支公司（以下簡稱保險公司）投保車輛損失險，保險金額207800元，保險期限自2009年1月25日至2010年1月24日,保險條款第十九條注明保險車輛在使用過程中與其他機動車輛發(fā)生碰撞造成車輛損壞的，對應由其他機動車輛的交強險賠償的金額，保險公司先予以扣除，再依據(jù)保險車輛駕駛人在事故中所負事故責任比例，按照合同規(guī)定負責賠償。玉陽廠為修理蘇BSM265轎車支出修理費65800元，另向宜興市陶都汽車大修有限公司支付交通事故現(xiàn)場撤除費300元。

被告民安保險(中國)有限公司宜興支公司辯稱：其對交通事故事實、責任認定及車輛投保均無異議，理賠款中應扣除交強險財產限額部分與第三者應向玉陽廠賠償?shù)慕痤~。

江蘇省宜興市人民法院經(jīng)審理認為：玉陽廠與保險公司之間車輛損失險保險合同合法有效，雙方均應按約履行義務。我國現(xiàn)行保險法規(guī)定，因第三者對保險標的的損害而造成保險事故的，保險人自向被保險人賠償保險金之日起，在賠償金額范圍內代位行使被保險人對第三者請求賠償?shù)臋嗬８鶕?jù)保險公司機動車商業(yè)保險條款，對投保車輛在保險期間因交通事故損壞發(fā)生的修理費用，玉陽廠有權選擇保險公司進行理賠，但應先扣除交強險財產賠償限額2000元。保險公司辯稱理賠款額中應扣除第三者應向玉陽廠賠償?shù)慕痤~，與法律規(guī)定不符，不予采納。玉陽廠主張的現(xiàn)場撤除費，非法律強制規(guī)定又非合同約定理賠范圍，對此費用不予支持。保險公司應支付理賠款65800元-300元-2000元＝63500元。據(jù)此，一審法院作出如下判決：一、保險公司于判決發(fā)生法律效力之日起十日內向玉陽廠支付理賠款63500元。二、駁回玉陽廠對保險公司的其他訴訟請求。

保險公司不服一審判決上訴稱：一審法院適用《保險法》有關保險人代位求償權條款判令保險公司對玉陽廠的全部損失予以理賠，屬適用法律錯誤。保險條款約定保險人按被保險機動車駕駛員的事故責任比例承擔責任，現(xiàn)保險車輛駕駛員在事故中負主要責任，保險公司只承擔不超過70%的賠償責任，故請求改判。

三、案件焦點

本案的爭議焦點為：車損險條款關于“保險公司依據(jù)被保險車輛的事故責任比例承擔相應責任”約定是否有效？

四、法院裁判要旨

無錫市中級人民法院經(jīng)審理認為：玉陽廠與保險公司之間的保險合同關系合法有效，雙方均應按約履行。本案爭議焦點為保險公司是否應按投保車輛的駕駛員在交通事故中所負事故責任比例相應承擔賠償責任。保險條款雖約定保險人依據(jù)保險機動車一方在事故中所負事故責任比例相應承擔賠償責任，但該條約定應屬無效。理由是：按該條約定，當保險事故由第三方引起時，即保險車輛方無事故責任時，保險人將不承擔責任，這就使保險人在收取投保人保險費的同時免除了其賠償?shù)牧x務，也使《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規(guī)定的“因第三者對保險標的的損害而造成保險事故的，保險人自向被保險人賠償保險金之日起，在賠償金額范圍內代位行使被保險人對第三者請求賠償?shù)臋嗬睏l款形同虛設。并且，如果適用該條款，容易出現(xiàn)同樣是交通事故造成保險車輛受損，有過錯的駕駛人能得到保險賠償而沒有過錯的駕駛人卻得不到保險賠償?shù)牟还角闆r，也會引發(fā)駕駛員為了規(guī)避該約定而責任自攬的道德風險，故該條款作為保險公司提供的格式條款，免除了保險公司的責任、排除了被保險人依據(jù)保險合同獲得保險金這一主要權利，違背了投保人的投保目的，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四十條的規(guī)定，應屬無效。玉陽廠的車輛在保險事故中遭受損失，其有權選擇要求侵權人承擔車輛損失的賠償責任，也有權選擇根據(jù)其購買的車輛損失險要求保險人賠償，故玉陽廠要求保險公司承擔保險責任符合法律的規(guī)定，應予支持。據(jù)此，二審法院作出如下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五、法官釋法

保險公司的機動車車損保險合同條款中通常約定：除保險合同另有約定外，保險人依據(jù)保險機動車一方在事故中所負責任比例，承擔相應的賠償責任，如全責則保險人按100%比例賠償，主要責任保險人按70%比例賠償……。該條款均為保險公司提供的格式合同中的格式條款，其賠付原則是：承保車輛在事故中的責任越大，保險公司賠付比例就越高，零責任則為零賠付。對此約定，有觀點認為此是合同主體雙方的合意，是真實意思表示，對雙方均產生法律約束力，故保險公司有權依照合同約定理賠。

筆者認為：保險公司在合同中設定的按責任賠付條款，其目的是無責不賠，實際就是免除保險公司依法應承擔的賠償義務，排除投保人獲得保險金的權利。國家設置車損保險的目的與功能均為使投保人及時、完全得到補償，分散投保人的風險。保險公司該車損險條款有背保險法的精神與原理。投保人購買車損險的目的就在于履行交納保險費義務后，期望在車輛發(fā)生交通事故產生損失時，能得到保險金賠償，減輕經(jīng)濟損失。《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四十條規(guī)定，格式條款具有本法第五十二條和第五十三條規(guī)定情形的，或者提供格式條款一方免除其責任、加重對方責任、排除對方主要權利的，該條款無效。本案中保險公司“零責任零賠付”格式條款，顯然是為了免除自己的法定責任與義務，排除被保險人的主要權利，當屬無效。

保險公司關于保險車輛“零責任零賠付”條款，有悖于民法權利義務相一致的基本原則，不符合締約目的，對被保險人亦無公平而言。如果適用該條款，將會出現(xiàn)同樣的交通事故中車輛損壞，有過錯的保險車輛可以獲得保險金賠償，無過錯保險車輛卻得不到賠償不公平的情況，必將會引發(fā)駕駛員自攬事故主要責任，甚至全部責任的道德風險。這種違法或過錯越大可以獲得越多的經(jīng)濟利益，破壞了社會公平和優(yōu)良風俗，當然與社會所追求的公平與正義價值背離，當為批判與無效。

綜上，法院上述判決符合法律規(guī)定，體現(xiàn)了法律對社會公平、正義的價值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