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鹿”，你該當何罪？

在2008年的最后一天，已臭名昭著的“三鹿”公司，還有他的董事長田文華等人被送上了石家莊市中級法院的審判庭，他們被石家莊市檢察院指控的罪名是“生產、銷售偽劣產品罪”。

在開庭前夕，田文華會不會被判處死刑，一度成為媒體關注的焦點，現在隨著檢察機關指控的罪名的公開，答案已經很清楚了，田文華已經沒有“死刑”的危險，因為，其被指控的“生產銷售偽劣產品罪”法定最高刑為無期徒刑，沒有死刑。

此前，為什么媒體關注田文華會不會被判處死刑呢？這是因為公眾一般都會認為“三鹿”的罪名應該是“生產、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而這一罪名的法定最高刑為死刑。

“生產、銷售偽劣產品罪”是刑法第140條規定的罪名，在刑法第144條規定的是“生產、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在這樣兩個罪名都有法律明確規定的情況下，如何對“三鹿”適用罪名？首先要考慮的是“三鹿”生產、銷售的奶粉是不是食品？食品與產品的區別和聯系是什么？

這個問題任何有中學文化水平的人都能作出準確回答，那就是食品是產品之中的一種，而奶粉又是食品之中的一種。

因此，作為非法律專業背景的人士就會對石家莊市檢察院指控的罪名提出質疑，為什么不指控“三鹿”以及田文華等人“生產、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呢？是不是為了“幫助”田文華獲得沒有死刑危險的刑罰而網開一面？

從現在公開報道來看，檢察機關是根據刑法第144條、149條、150條、140條的規定進行指控的，也就是說檢察機關首先是考慮到了“三鹿”的罪名應當是“生產、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的，只是根據刑法的“例外”規定才又依法將指控“三鹿”的罪名確定為“生產、銷售偽劣產品罪”的。這種邏輯是不是成立呢？本人現作如下分析：

刑法第一百四十四條 在生產、銷售的食品中摻入有毒、有害的非食品原料的，或者銷售明知摻有有毒、有害的非食品原料的食品的，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處或者單處銷售金額百分之五十以上二倍以下罰金；造成嚴重食物中毒事故或者其他嚴重食源性疾患，對人體健康造成嚴重危害的，處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銷售金額百分之五十以上二倍以下罰金；致人死亡或者對人體健康造成特別嚴重危害的，依照本法第一百四十一條的規定處罰。

刑法第一百四十一條 生產、銷售假藥，足以嚴重危害人體健康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處或者單處銷售金額百分之五十以上二倍以下罰金；對人體健康造成嚴重危害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銷售金額百分之五十以上二倍以下罰金；致人死亡或者對人體健康造成特別嚴重危害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或者死刑，并處銷售金額百分之五十以上二倍以下罰金或者沒收財產。

根據以上法條規定，“生產、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的法定最高刑為“死刑”，適用情形是致人死亡或者對人體健康造成特別嚴重危害的。

刑法　第一百四十九條 生產、銷售本節第一百四十一條至第一百四十八條所列產品，不構成各該條規定的犯罪，但是銷售金額在五萬元以上的，依照本節第一百四十條的規定定罪處罰。

　　生產、銷售本節第一百四十一條至第一百四十八條所列產品，構成各該條規定的犯罪，同時又構成本節第一百四十條規定之罪的，依照處罰較重的規定定罪處罰。

檢察機關正是根據以上法條“生產、銷售本節第一百四十一條至第一百四十八條所列產品，構成各該條規定的犯罪，同時又構成本節第一百四十條規定之罪的，依照處罰較重的規定”，認為“三鹿”之罪雖然已以構成“生產、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但是同時又構成“生產、銷售偽劣產品罪”，因為后罪的處罰（最高無期徒刑）重于前罪，所以才依法將指控“三鹿”的罪名確定為“生產、銷售偽劣產品罪”。

也就是說，檢察機關對“三鹿”的指控是完全排除了其生產、銷售的有毒、有害食品致人死亡或者對人體健康造成特別嚴重危害的情形了，因為這種情形的存在，田文華面臨的法定最高刑死刑就會高于刑法140條規定的無期徒刑。

從現在媒體公開報道看，檢察機關對“三鹿”的指控事實，完全是停留在其生產、銷售的過程和數量上，并沒有對“三鹿”生產銷售的有毒有害食品造成的人員死亡或者對人體健康造成特別嚴重危害的事實進行指控。

如果法院最后根據檢察機關的指控判處田文華無期徒刑，那么一定是根據刑法140條“銷售金額二百萬元以上的，處十五年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的規定，也就是說“三鹿”董事長田文華并沒有對其生產的有毒有害食品造成的人員死亡或者對人體健康造成的特別嚴重危害承擔刑事責任。

檢察機關這樣的指控，以及根據這樣的指控將要作出的判決，能服眾嗎？

今天我們看到的“三鹿”案，完全是因為已經造成了受害者身體健康的特別嚴重危害后才被揭露出來的，并且已經有人因食用了含有三聚氰氨的奶粉死亡，被送上了審判席的“三鹿”如果不對這樣的行為承擔法律責任，而只是以刑法140條銷售金額二百萬元以上的，處十五年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的規定定罪量刑，也就是說“三鹿”只是對其生產、銷售的有毒有害食品的銷售金額達200萬以上承擔法律責任，如果最終這樣作出判決，對受害人是不公正的，是無法向社會公眾交待的。

我們是不是可以這樣來理解檢察機關的指控呢？

根據《刑事訴訟法》的規定，對被告人的指控要做到證據確實充分，雖然已經有人因為食用了含有三聚氰氨的奶粉死亡或者造成身體特別嚴重的危害后果，但是生產銷售有毒奶品的企業不僅“三鹿”一家，檢察機關無法認定就是“三鹿”造成的危害后果，所以只好根據“有利于被告”的刑事訴訟原則，指控“三鹿”和田文華等人相對較輕的罪名。

如果真是這樣，作為檢察機關，就應當以適當的方式向公眾和受害者們說明為什么會無法認定就是“三鹿”造成的危害后果？在認定是不是“三鹿”造成的人員死亡或人身健康特別嚴重危害后果這個工作上，偵查機關究竟做了那些工作？

“三鹿”帶給受害者的傷害是巨大的，本來對“三鹿”的審判是對受害者最好的安慰，但愿這樣的審判不會是在他們的傷口上撒鹽。